P1130703輕靈飄逸的瀑布【日暮瀑布】.jpg

【封面照片:輕靈飄逸的瀑布】

  盛夏的溽暑彷彿魔界裡的凶惡噴火龍,恣肆荼毒著無處可躲的蒼生。在烈焰脅迫下,可以縱情戲水的地方就是天堂。隱伏在力里溪上游的日暮瀑布沒有顯赫的名聲,但造訪過的人多半會愛上這座綠意盎然的天堂。它沒有驚心動魄的千仞高度,也沒有氣勢磅礡的豐沛流量,但姿態輕靈飄逸,氣度閒適恬淡,四周瀰漫著濃郁的芬多精與水因子,瀑底的一池藍潭很清、很淺、很冰涼。

  我們到訪的這天,幽谷中杳無人煙,長途跋涉的艱辛換來獨享的私密樂園。換上泳褲,我們在波光粼粼的平淺石灘上領略感官的多重享受,仰望湛藍晴空與銀白飛瀑的輝映,聆聽淙淙水吟與綿綿蟬詠的交響,體驗冷泉冰敷與涼風沁脾的舒爽。陽光折射的滄波下,還有陣陣閃爍的魚群忽隱忽現,宛如山村裡好奇又羞怯的小孩在窺探我們兩個外來客。午餐是一顆御飯糰、一盒生菜沙拉與一瓶冷泡茶,吃得簡簡單單,內心的快樂卻很豐盛。在大自然的純淨世界裡,我們沉澱了心靈的汙濁,還原更澄澈的自己,讓心境更坦然,更和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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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1130712海濱的藝術裝置【都蘭】.jpg

【封面照片:海濱的藝術裝置】

  夏日的台東很亮麗,綿延的海岸線是一片適合放逐心靈的邊疆,土耳其藍的海水能讓腳步漂浮起來,輕盈地蹁蹮起舞。我們沿著台11線隨興漫遊,一路漂流到都蘭,原本只是短暫停留,最後竟耽溺了一整天,在都蘭山遠眺碧海藍天,在都蘭灣體驗藝術裝置。以往對於都蘭並沒有太深刻的眷念,細細尋繹了山海之間的自然與人文景觀後,既有的陳見幡然解構,原來都蘭之美要用緩慢的觸角去探索,用樸拙的情懷去定義。

  海拔1190公尺的都蘭山是海岸山脈南段最高峰,英姿煥發的身形卓然出眾,自古就被阿美族及卑南族奉為聖山。登山口有一座觀景涼亭,我們驅車上山,在陡峭狹仄的林道盤旋了好久才抵達。從涼亭上憑欄遠眺,太平洋沿岸的旖旎風光盡收眼底。寶藍的天空下起伏著黛綠的山麓,山麓下匍匐著低矮的聚落,聚落下層層擴散著銀灰的沙灘、雪白的浪花與蔚藍的滄波。壯麗的畫面彷彿是都蘭山誘惑訪客的鴉片,我吸了一口便山癮發作,於是慫恿好友陪我攻頂。登山步道的來回距離是7.6公里,高度落差約600公尺,路況維護得頗為完善。原以為三角點會有更壯麗的畫面,登頂後才發現全程只有一處缺口能窺見花東縱谷的綠野平疇。雖然鬱鬱蒼蒼的林木遮蔽了視野,但濃蔭搖曳出涼風,走起來並不苦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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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1130721熱氣球光雕晚會【鹿野】.jpg

【封面照片:熱氣球光雕晚會】

  為了翱翔天際,人類發明了各種飛行器來實現夢想,試圖飛得更高、更遠、更快。熱氣球的性能比不上噴射機或太空船,但緩慢的飄揚能讓人更從容的觀賞大地,宛如黑膠唱片般富有復古情調,又像歐洲城堡般充滿童話色彩。正是這樣的復古與童話魅力,讓許多「球迷」湧入台東,參加一年一度的熱氣球嘉年華。今年我們也躬逢其盛,投入了一場光雕音樂會,在夏夜裡點燃璀璨的歡樂。

  前往鹿野高台的聯外道路車水馬龍,還好沒有回堵成災。七點入場時,蜂擁而至的觀眾擠滿了草地與觀景台。暗藍的天幕下,飛行員的車隊以熱情的火焰開幕,瞬間引爆觀眾的情緒。一盞盞的熱氣球陸續亮相,有來自世界各地的小王子、機器人、生日蛋糕,也有台灣在地的媽祖、黑熊、全聯寶寶,形形色色的造型琳瑯滿目,繽紛了夜空,也擄獲了觀眾的童心。雄渾震耳的太鼓打擊樂率先登場,接著是奔放曼妙的原住民歌舞,一連串精緻的藝術宴饗後,光雕秀才在千呼萬喚中隆重上演。今年的主題是Hello Kitty,悄然升空的空拍機像變魔術般,以不同燈色精準的組成栩栩如生的圖案,維妙維肖,科技與藝術的神奇結合讓人大開眼界。一張張可愛的角色引起一陣陣激動的驚嘆,最後的高潮是錦上添花的煙火,一朵朵的金花,一頂頂的噴泉,一簾簾的瀑布,交織在夜空中,把我們的情緒燃燒到沸點。結束後,竟還有神秘嘉賓周湯豪現身演唱,雖然我們不在搖滾區,但一首首嘻哈歌曲還是讓我們的細胞舞動起來。散會後,觀眾很有秩序的散場,綿延的車燈串成一條火龍,氣氛宛如跨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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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1130138氣勢如虹的雲濤【無雙山】.jpg

【封面照片:氣勢如虹的雲濤】

  從踏上第一座百岳開始,靈魂似乎就被一種魔咒蠱惑,變成了著迷登山的信徒,不惜奉上金錢,獻上青春,甚至賭上性命,往一座座神山虔誠朝聖。每一次的苦行都承受著肉體的自虐,但它讓我在體能極限的超越中茁壯,也讓我在山水之美的觀照中感動,更讓我在絕俗離世的沉澱中淨化。多年來積沙成塔,轉眼已登臨了94個巔峰,宛如寫了一首長篇史詩。剩下的6座百岳都矗立在「南三段」,這條路線比奇萊東稜、新康橫斷或馬博橫斷都難,因為距離更長,升降幅度更大,裝備需求更多,又沒有任何避難山屋。若由郡大林道登山口往東走,在89公里的長途中,累積的攀升高度將近7600公尺,下降高度更逼近9000公尺,天堂與地獄同時交錯在稜脈起伏之間。儘管戚戚惶惶,但為了完成最後一塊拼圖,我還是描繪了一張冒險藍圖。帶著執著的心,獨自邁開步伐,迎向終極挑戰。

【南三段Day1──天氣:晴時多雲。行程:郡大林道32K登山口喀塔朗溪→無雙溫泉。里程:13K。高度走勢:上升87M,下降1581M。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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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1130177雄據一方的雪峰【東巒大山】.jpg

【封面照片:雄踞一方的雪峰】

【南三段Day3──天氣:暴雪狂襲。行程:無雙東峰前鞍營地→櫧山櫧山北鞍營地。里程:4.3K。升降:上升431M,下降250M。】

3-1黎明前,天氣猝然丕變,狂亂的風雨把我從睡夢中驚醒。雖然早有心理準備,但沒想到強烈寒流竟會同時揮軍南下,兩者正面交鋒,引爆近年來最大的一場雪。暴雪直到中午才停歇,我趕緊拔營趕路,但積雪埋沒了路徑,四周又濃霧深鎖,行進間不斷誤判方向,甚至迷失受困。地面也因結冰而滑膩不已,偏偏這段路都是瘦稜,懸崖峭壁連綴不斷。我深陷在死亡陷阱中,手無冰斧,腳無冰爪,只能抓緊枝幹止滑。十指凍得隱隱作痛,心神卻得貫注腳下,就怕打滑墜崖。翻越櫧山後,形勢終於轉為下坡,但草原上疾風凜冽,冰針刺骨,眼前盡是白牆,方向更難辨識。天光急遽暗沉,內心焦急地想找營地安頓,卻苦無避風之處。徬徨之際,鋪天蓋地的濃霧中隱約有人揮手,迷航的孤舟瞬間望見了燈塔。萍水相逢的這支隊伍有四人,彼此寒喧交流後,在櫧山北鞍營地一起熬過悽苦寒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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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11301102浩瀚無垠的雲海【內嶺爾山】.jpg

【封面照片:浩瀚無垠的雲海】

【南三段Day5──天氣晴朗嚴寒行程:東郡大山松林營地→郡東山→可樂可樂安山→3472峰→天南可蘭山→望崖山→丹大溪源營地。里程:9.0K。升降:下降1249M,上升832M。】

5-1晨曦從樹梢篩落,讓心田開了一朵向日葵,但還來不及釋放喜悅的芬芳,燦爛陽光就被陰暗濃霧吞噬。上廁所時,放在雪地上的隨身包衛生紙竟邪門的滑落到深谷。接連發生背包套、雨衣及衛生紙詭異消逝的事,心裡不禁懷疑這是不祥預兆。啟程後,雖然路程是下坡,但附近地形複雜,而雪地上已無山友的足跡可循,因此一直徘徊找路,走錯折返。有一段急彎的陡峭路徑宛如滑水道,緊鄰斷崖卻毫無樹幹阻擋,一旦失控就可能俯衝到崖下。我不願賭命,改從松林內另闢蹊徑繞行,糾纏好久才脫困。陡下到鞍部後,接著又陡上到稜線,心力交瘁。還好,從郡東山開始,霧幕漸漸飛散,視野豁然開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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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11301106浪濤滾滾的雲海【丹大山】.jpg

【封面照片:浪濤滾滾的雲海】

【南三段Day7──天氣:晴朗嚴寒。行程:太平溪源營地→盧利拉駱山→丹大山→太平西溪營地。里程:13K。升降:下降1632M,上升1083M。】

7-1旭日還沒升空,我就踏著暗藍的天色前往丹大山。太平溪沿岸錯落著秀麗的河階,松柏櫛比鱗次,草地勻淨乾爽。緩緩爬升到盧利拉駱山後,地勢漸趨聳拔,箭竹斜坡變成巉峻岩壁,展望也隨之擴張開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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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1130121冷豔魔幻的嫣霞【奇萊北峰】.jpg

【封面照片:冷豔魔幻的咽峽】

  從磐石西峰到主峰的連綿草原是奇萊東稜的天堂,旅人穿越這片綠草如茵的曠野時總是神采奕奕,步履輕盈,彷彿乘坐一襲翡翠色的魔毯,翱翔於悠悠浮雲之間。草原南側有一條隱密的溪溝,伏流著清澈的泉水,有人下切取水時緣溪而行,偶然發現了一個平闊的窪地,宛如碩大的抹茶口味甜甜圈,於是為它取了「甜甜圈谷」的可愛名字。置身其中,雖然不能大快朵頤,卻能大飽眼福,縱情眺覽四周的重巒疊嶂,細數雄踞一方的名嶽。

  因為垂涎甜甜圈谷的秀麗,2023年的最後一天我踏上漫漫長路,用一種自虐又自在的方式演繹跨年的娛樂。合歡山莊停車場向來一位難求,我守株待兔了十幾分鐘,幸運之神剛好路過,愛車便有了棲身之地。正當我暗自竊喜,雨神竟接踵而來,帶著邪惡的笑容呼風喚雨,潑下漫天雨水,車頂瞬間響起「大珠小珠落玉盤」的清脆聲響,磅礡演奏了半小時才結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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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1130442貫穿峽谷的瀑布【神殿瀑布】.jpg

【封面照片:貫穿峽谷的瀑布】

  多年前初訪轆轆溫泉時,目光被大崙溪琳瑯滿目的地質景觀俘虜,渾然不知營地邊毫不起眼的支流竟然別有洞天。如果不是溯溪玩家冒險探勘,世人不會知道,那條名為轆轆溪的山澗原來藏著秘境,扃鎖著超凡絕俗的瑰寶。秘境裡有一道瀑布懸宕在巉峻峽谷間,器宇非凡,發現者以浪漫的「神殿瀑布」為它命名。想要一窺堂奧並不容易,在主瀑下方有一道前瀑,聳立的斷層近乎垂直,岩壁潮濕滑膩,難以攻克,遊客多半在斷層下欣賞前瀑後就折返。近來有溯溪玩家在岩壁上架設繩索造福後人,我聞風後火速揪好友出發,竊盼能走進神殿朝聖。

  峽谷入口垂掛著兩簾短瀑,並駕齊驅的白湍彷彿駢儷的對聯,揭示引人入勝的風景。爬上瀑頂,眼眸驀然映入一團艷光,艷光來自左岸魁偉的橘紅峭壁。一溪之隔的右岸卻有著淵壤之別的景象,從崖頂崩塌下來的銳利岩片與碎裂石塊凌亂堆垛,讓人怵目驚心。小心翼翼越過坍方區後,前方出現一塊巨如坦克的磐石,石下有小小的深潭,幸好春末的水量不大,前人又貼心放置了木樁作為踏點,我們輕易的跨過了障礙。繼續溯行,兩岸間的距離益發侷促,彷彿張開雙臂就能碰觸到兩側高牆。筆直峙立的絕壁幾乎要把天空縫合起來,只留下一線彎曲狹隘的裂隙,讓陽光緩緩滲透進來。眼前的光線越來越昏昧,岩層的紋彩卻越來越絢爛。氣勢恢弘的岩體、層次鮮明的節理和奼紫嫣紅的色彩相互交映,上帝的藝術天分畢露無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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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1130413駿逸的黃金瀑布【大頭目溫泉】.jpg

【封面照片:駿逸的黃金瀑布】

  丹大溪廣闊的流域孕育了豐沛的溫泉,分布的範圍與密度傲視群倫。從下游的三分所溫泉到中游的加年端溫泉、大頭目溫泉,再到更上游的嘎嘎朗溫泉、丹大溫泉,荒僻的山壑因為這些溫泉的綴飾而五光十色。連綿的溫泉是妙手丹青的大師,在岩層上縱情揮灑,將人跡罕至的幽谷彩繪成一條壯麗的迴廊,留下一頁不朽的地質傳奇。

  由於路途迢遙,地形深峭,又有險灘、湍瀨與瀑布層層阻絕,丹大溪的藝術長廊成了曲高和寡的冷門景點,但也因為冷門,保留了璞真之美。大頭目溫泉是新近發現的野溪溫泉,聽過的人很少,去過的人更少,相關的文獻紀錄宛如鳳毛麟角。它的座標就在加年端溫泉上游約1公里的地方,雖然近在咫尺,但兩者之間屏障著一道天險,擎天峙立的峽谷宛如銅牆鐵壁的防禦機關,水流被擠壓成狂奔怒吼的獅群,嚇阻了遊客探險的觸角。天險上方的林地是昔日布農族大頭目部落的舊址,錯落著斷垣殘壁。返鄉尋根的族人偶然俯瞰到溪谷中的一抹光彩,這座溫泉才曝了光,並被命名為大頭目溫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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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1130407七彩石灰華階地【加年端溫泉】.jpg

【封面照片:七彩石灰華接地】

  多年前,因為久旱不雨,丹大溪出現罕見的低水位,我欣然抓住溯溪的良機,挺進到加年端溫泉,綻放了一朵夢想。今年有人從丹大林道走陸路探訪那片秘境,分享了影音紀錄,也提供了探勘的GPX。一幕幕精采的畫面是美麗又邪惡的誘惑,勾動我心底懷念的回憶,也煽動我不安於室的熱血,讓我鬼迷心竅,明知那是難熬的苦行,卻還是約了好友深入荒陬僻壤。

  從孫海橋重裝啟程後,午後燠熱的天氣讓我們走得汗流浹背。丹大林道從海拔490公尺的谷底急遽攀升,我們一步步走過二分所、三分所、拉夫嵐社,下方的溪壑越來越渺小,水聲也越來越微弱。稀疏的林蔭擋不住驕陽的烈焰,幸虧5k10.5k附近有活水源可以補充水分,身體才沒曬成臘肉。經過4小時的鏖戰,終於望見14k的里程碑,抵達海拔1720公尺的加年端部落舊址。搭好營帳,吃完泡麵大餐,暮光已被夜色吞噬,升空的上弦月唸著古老的咒語,喚醒了夜行動物,幽暗森林裡蔓衍著原始的氣息。鑽進睡袋後,帳篷外不時傳來野獸的低吼與蹄聲,彷彿有一雙雙發亮的瞳孔在窺視著我們。唧唧的蟲鳴與關關的鳥啼交響出催眠曲,那一夜我們與野生動物共眠,擺落了文明的羈絆,夢境很恬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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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1130452蒂芬妮藍的深潭【轆轆溫泉】.jpg

【封面照片:蒂芬妮藍的深潭】

  通往轆轆溫泉的下馬產業道路並未全程鋪設水泥,我們行駛到農場上方的岔路口後就不得不停車。儘管距離登山口還有1.2公里,但後段土石路面的「越野賽道」崎嶇坎坷,若不當機立斷,愛車鐵定會壯烈成仁。農場主人佛心的騰出一塊空地讓遊客停車,附近有一座醒目的太陽能測量儀,地圖上標示的名稱叫「南橫MT測站」,這個地標是衛星導航的燈塔。

  下車後,我們安步當車,一路蜿蜒爬升,直到登山口才歇腳。轆轆溫泉的步道長度約3.8公里,路程雖然不算長,但升降幅度可不小,要先陡升250公尺再陡降860公尺,這樣的地勢讓許多人在回程中深切體認到「樂極生悲」的真諦。不過,近年來轆轆溫泉的曝光度遽增,又有新探勘的凱翁峽谷與神殿瀑布錦上添花,步道已躍升為五星級,不但有布條與里程牌指引,在鄰近谷底的險峻路段還有輔助繩索,儼如國家公園的規格。我們穿梭在蓊鬱森林間,除了體驗步道的升級,不時還被乍然出沒的飛禽走獸嚇到,有時是草叢裡振翅高飛的竹雞,有時是濃蔭下豔光閃耀的藍腹鷴,更多時候是榛莽中疾奔狂吠的山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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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1130309彩壁下的溫泉池【七坑溫泉】.jpg

【封面照片:彩壁下的溫泉池】

  青春是一顆稍縱即逝的流星,還來不及許願,就已匆匆劃過夜空,殞滅無蹤。或許那一抹燦爛太短暫,所以總讓人回味無窮,津津樂道。七坑溫泉在我人生軌跡上很早就出現,那時青春正盛,照片裡的笑容很燦爛。多年來,陸陸續續留下的回憶宛如溫泉裡的碳酸鈣,在我心河悄悄凝結成五彩的晶礦。不同的因緣,不同的對象,不同的畫面,卻同樣耐人尋味。絕版的回憶已無法復刻,但每次重遊舊地,只要細細翻閱,總會漾起淺淺的微笑,然後默默感謝那些曾經一起走過旅程的人。

  2024年再訪七坑,聯外道路已經可以直達谷底,但我和同行的好友刻意將車子停在小關山林道與七坑支線的岔路口,揹著露營裝備,慢慢走四公里的山路下溪。今年的七坑多了一座浪漫溫泉池,幕後功臣不知是誰,但匠心獨運的巧思昭然若揭。建造者選了駁坎邊平坦寬闊又展望良好的角落當基地,又利用沙洲上的天然石料當建材,砌出樸拙無華卻和諧融入四周景觀的露天風呂。湯池依山傍水,邊坡的樹蔭下是瑰麗如屏的岩壁,岩壁下是澄澈瀲灩的清泉,清泉下是溫度宜人的舒暢感。管線湧出的原湯可以自由調節溫度,閒臥在輕煙裊裊的柔波裡,視野是270度的超廣角,隨著晝夜的交替,可以游目欣賞晨霧裡的蒼翠山色、暮靄中的彤紅落日或夜幕上的熠熠繁星。側耳傾聽,除了錚琮的水聲,還能聽見婉轉的鳥語、高亢的蛙鳴,甚至水鹿或山羌的啼叫。雖然沒有昂貴的大理石,也沒有精細的雕琢,但洋溢在池中的逸趣,成就了一種偉大的庶民藝術,濯淨了紅塵俗世的煩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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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1130303石槽中的溫泉河【復興溫泉】.jpg

【封面照片:石槽中的溫泉河】

  初訪復興溫泉的時間點已經十分模糊,模糊得像是失焦的燈影,但審美的悸動依舊鮮明,鮮明得像是新衣的刺繡。當時的斑斕印象化成了一粒種子,在那片曠野長成一棵魔法樹,在我懷念它時,它就會以神秘力量招喚我去重溫舊夢。2024年春天,在料峭鋒面掠過台灣上空之際,我再度響應了魔力的招喚,帶著好友前往拉克斯溪,造訪那熱氣噴湧的溫泉勝地。

  沿著拉克斯溪逆流而上,潺潺水流依舊純淨見底,波光粼粼,透出金黃的迷人色澤。溪床便道一路延伸到堰塞湖岔路口,大幅縮短了步行的時間,從溯溪口到目的地只花了一小時左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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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1130301奇奧的峽谷溫泉【文山溫泉】.jpg

【封面照片:奇奧的峽谷溫泉】

  歷經八天的「南三段」苦行,從冰天雪地的崇山峻嶺中歷劫歸來後,我安排了一趟鐵道溫泉之旅,一方面撫慰餘悸猶存的靈魂,另方面則慶祝台灣百岳的大滿貫。一個人,一張火車票,旅程就這麼簡簡單單的展開,從礁溪、南澳到新城,一站一站去享受大難不死的後福。終點是太魯閣峽谷的文山溫泉,走出新城車站時,陰沉的天空飄著間歇性的寒雨,但遊興絲毫沒被雨水澆熄,於是按原定計畫租了一輛自行車,奮力騎向那座大理石峭壁下的壯麗溫泉。

  關於文山溫泉的存廢,民間與政府一直意見相左,齟齬不斷。雖然曾有落石造成遊客罹難,但官僚們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保守心態,徹底封閉這個國際級的景點,不僅是暴殄天物,更是因噎廢食。縱觀九曲洞、燕子口、清水斷崖,還有奇萊山、屏風山、中央尖山,這些地方都有過意外致死的事故,如果都要封閉,那整個國家公園恐怕很快就會成為人類禁區了。自從文山溫泉封閉後,遊客就真的不去了嗎?事實上,還是有人攜家帶眷進入,甚至有更多外國遊客慕名而來,絡繹不絕。野外活動本來就沒有「絕對的安全」,只有「相對的安全」。誰都明白「天有不測風雲,人有旦夕禍福」的道理,與其迂腐的強制禁止進入,不如立個風險自負的警示牌,讓遊客自行評估是否要搏命追尋絕美的體驗,這才是民主之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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