電影《男人四十》以師生戀的故事透顯一個四十歲男人面臨的人生處境及心理狀態。同為男老師的我,年齡還不到四十歲,也不曾困躓於師生間的情感糾葛,然而,在意識到自己行將邁入三十歲之際,瞬間竟有種莫名的心慌。或許有人要笑我這把年紀還「為賦新詞強說愁」,但我明知這是每個人必經的里程碑,還是難以釋懷,感覺像是被迫接受某個不想要的決定。

  蘇東坡體悟到「人生如夢」的虛無時,索性「一尊還酹江月」,將感慨交付舉酒祭月的癡狂中,展現曠達。我不敢附庸風雅,卻也試圖尋求一種方式讓三十歲的生日可以過得更灑脫,更有超越自我的意涵。於是,我擘劃了種種方案:

  第一個方案是悠遊墾丁,下榻福華飯店,奢侈的在大浴缸泡一小時的澡,在大陽台看海景,在大床舖恣意妄為,以豪華的休閒方式寵愛自己,慰勞三十年來的辛苦。

  第二個方案是遠赴綠島,在宛如璞玉的小島感受原始的氛圍,卸下三十年來累積的世故,以赤裸裸的姿態,照見自己的純真。

  第三個方案是攀登關山,迎接三十歲的第一道曙光,以滔滔奔騰的雲海鼓動滿腔熱血,給自己勇氣與力量面對另一段里程的挑戰。

  第四個方案是走訪校園,細細追憶三十年來的求學軌跡,尋找幼稚園那條用來和堂弟比賽誰尿尿射得遠的河流;國小那座摔斷手腕的雲梯;國中那個數學第一次考65分時躲著傷心偷哭的角落;五專那座情竇初開的球場;大學那張清幽苦讀的圖書館座位;以及研究所那間常用來上網鬼混的研究室。

  我並未向朋友全盤透露構思,也婉謝朋友為我慶生的好意。生日前一天,我拉好友去資訊展買液晶螢幕,原想買完就道別,獨自履行慶生計劃,但由於良心不安,所以臨時起意,「脅迫」好友請我吃晚餐,幫我慶生。好友原有此意,欣然接受我的「勒索」,兩人在「野宴」日式燒烤店吃得興高采烈,踏著月色而歸。

  隔天,我從容的開車往台東漫遊。行經大武到太麻里那一段依山傍海的公路時,僕僕風塵盡在太平洋的藍色波光裡滌蕩成滿懷恬適,彷彿收到一份無價的生日禮物。不知何故,每次看見東海岸的澄澄碧海就有種歸屬感,莫非我前世是一隻太平洋的魚?

  車子最後在金針山的山巔停駐。雖然未逢金針花開,但賞花步道上沿途盛開的八重櫻及杜鵑讓人喜出望外。踽踽漫步其中,我細細觀照自己的心境。三十歲的我,擁有穩定的工作,擁有百萬的積蓄,甚至即將擁有博士學位,然而這些以往一直追尋的功名,似乎並沒有帶來多大的成就感,也無法換算成幸福指數。有時,我覺得幸福離自己很近,在街頭買到一塊好吃的香雞排,在新專輯裡聽到一首好聽的歌,在夜歸時偶然抬頭看見一片美麗星空,都會讓我覺得幸福可以很簡單的擁有。有時,我卻覺得幸福離自己很遠,在愛情際遇裡,第一個人留下一張象徵青澀夢幻的照片;第二個人留下一句戀愛五周年時要再遊墾丁的誓言;第三個人留下無限冷戰中始終沒有打開心結的疑惑……一次又一次的破滅,讓我越來越質疑幸福可以真實擁有。

  跨入三十歲,該打造什麼樣的夢想?下山前我還沒有答案,只在迎曦樓前第二株花團錦簇的緋紅櫻樹梢繫上一條紫色絲帶,許下一個小小的生日願望。入秋金針花開時,我將再造訪,希望屆時心中已有了答案,而願望也已實現。

 

撰稿日期:93/01/18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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