過了一季，我終於釋放相機裡長期幽禁的那些照片，也終於書寫潛意識裡不斷迴避的那些回憶。此刻，靜靜凝視照片，心中緩緩飄冉著我們一起走過的千山萬水，也飄冉著我們沒有對談的千言萬語。
【Photo1】
櫻花初放的二月，我們像從前一樣，沿著熟悉的新中橫漫遊。那兩天，鋒面過境，有時寒煙縹緲，有時冷雨霏霏。來到石卓附近，灰白的天色裡乍然出現一抹豔紅。趨近一看，原來是一株娉婷的八重櫻。孤立在崖上的櫻花，對映著崖下裊繞的山嵐，交織出超塵脫俗的意境。
【Photo2】
繼續前行，經過鐵路與公路交會的山村，再度邂逅一株妍麗的山櫻。櫻樹下，匍匐著一叢油菜花。緋紅的櫻花與鮮黃的油菜花相映，又是一幅賞心悅目的圖畫。遠方的雲濤瞬息萬變，在層層疊疊的山嶺上翻飛，傾洩，聚散，生動了原本寂靜的畫面。
【Photo3】
轉過身，一陣濃霧以千軍萬馬之姿猝然襲來，把山村重重包圍。緋紅的山櫻被雪白的濃霧襯托得格外婉約，宛如披上白紗的新娘。可是，我竟激不起美麗的驚嘆，那陣突襲的濃霧，讓我想起彼此之間突如其來的因緣變化。濃霧美化了山櫻，因緣的變化卻阻絕了我們的默契。
【Photo4】
不遠處的彎道上，一株纖細娟秀的山櫻讓我們又停下腳步。正當我凝神拍照時，對向車道上一輛車迎面而來，車內的年輕情侶忽然下車，要我幫他們拍合照。他們離去後，我納悶的問你說，為什麼他們不找你幫忙？你不改幽默的回說，因為你看起來像是指揮交通的。我忍不住笑了出來，笑得很開懷。
【Photo5】
抵達塔塔加，已過正午。走在蕭疏的林道上，我想起那年我們來塔塔加，曾經一起登上東埔山欣賞晚霞，一起拿著電筒夜遊歌唱，一起坐在麟趾山等候日出，留下好多感動。多年的交情，怎麼會演變成感性與理性拉距的難題？眼睜睜看著友情變質，我卻束手無策，只能默然等待雨過天晴。
【Photo6】
在夫妻樹的小廣場上，我們冒著低溫，鋪展高山野餐的樂趣。你像以往那樣展現好手藝，煮了美味的牛肉拌麵與蔬菜湯。你說，希望蔬菜湯可以讓我少長一點痘痘。聽到這句話，單純的幸福滋味裡突然夾雜一股心酸。焦孟不離的夫妻樹宣誓著他們的地老天荒，我卻始終無法說服自己相信地老天荒的神話。
【Photo7】
樹葉落盡後的枝椏，赤裸裸的呈現出生命的真相。關於你，我已經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。情深義重的、溫柔敦厚的、風趣幽默的是你；自私無情的、捉摸不定的、言詞尖銳的也是你。我一直沒變，我還是原來的我，為什麼你卻變得讓我感到陌生？
【Photo8】
一隻金翼白眉在岩石上駐足，若有所思。或許，牠也面臨了人生的難題吧？我不知道，你為何執意要我回答愛情與友情哪一個重要。對我而言，兩者我都一樣在乎，也都一樣珍惜。我說過，我不是一個善於經營愛情的人。因為不想失去你這麼好的人，所以選擇跟你當一輩子的朋友。
【Photo9】
午後的天空越來越暗沉，我們繼續往東埔方向前進，繼續在過去與未來之間找尋友情的方向。沙里仙溪的水氣在山壑中揮灑成潑墨山水，美不勝收。車內流蕩著你偏愛的basanova音樂，明明是輕快的節奏，我卻覺得沉鬱。我們努力讓友情回到原點，最後還是無力的陷溺在因緣的漩渦裡。
【Photo10】
從山腰俯瞰仙境般的東埔溫泉，我想起那年我們到東埔泡湯時，兩人在獨棟木屋的露天溫泉裡第一次泡裸湯，還拿相機拍了好多不養眼的寫真集，樂不可支。那種坦誠而自在的快樂，真的好令人懷念。我多希望可以回到從前，自在的窩在你的沙發上，一起聊天，喝酒，吃滷味，最後攤在沙發上沉沉睡去。
【Photo11】
浮沉在水雲裡的山谷，是這次旅行的最後一張美景。三個月來，我一直盡最大的理性與寬容去面對你。坦白說，我曾疲憊，也曾麻木，但我從不曾放棄。
還記得嗎？我們曾一起去看《艋舺》，那天你應該沒發現我在黑暗中的淚光吧？我感動的，不是「和尚」對「志龍」的癡情不悔，而是「蚊子」對「和尚」的深厚情義。臨終前，「蚊子」撐住最後一口氣，向「和尚」表明，他追尋的價值，始終都是最純粹的友情與義氣。當他困惑的哭著問「和尚」說：「我們不是兄弟嗎？為什麼要彼此互相傷害？」這句對白，觸動我脆弱的心弦，因為那也是我一直困惑，一直想問你的一句話。
沒有誰可以預料人與人之間的因緣會有什麼變化，我們就順其自然吧。生命中還有許多風景等我們一起去看，我們不該再把生命蹉跎在無謂的執著裡。夏天來了，心情也該換季了。幸福的色彩，就在真情的顏料裡。
撰稿時間：2010/05/20
相簿名稱：新中橫風情
相簿編號：S990216—S99022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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