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枚百岳徽章——白姑大山－純真地帶 The innocent zone

【封面照片：司晏池營地煙嵐】

　　近年來，陸陸續續攀登了「中橫四辣」的羊頭山、畢祿山與屏風山，只剩最嗆辣的白姑大山不敢輕舉妄動。最近終於立下破釜沉舟的決心，決定挑戰那令人愛恨交織的辣。為了誘拐好友陪我一起嚐辣，致電給他時，我故意賣關子，用曖昧的口吻捉弄他說：「你不是很喜歡重口味嗎？想不想嘗試一種能讓全身著火的變態快感呢？」他敏銳的嗅出我的邪惡，知道這是一顆女巫的糖果，於是叫我別再故弄玄虛。當我把登山計畫據實以告後，他血壓瞬間飆升，回說：「你應該有偷偷去買鉅額保險，想謀財害命吧？上次的屏風山已經夠嗆了，別再把我推入火坑。」雖然我也心有餘悸，但再蹉跎下去永遠拿不到大滿貫，因此鐵了心，死纏爛打。他見招拆招，最後還是心軟了，答應跟我去體驗變態的快感。

　　攀登白姑大山須經過全國最惡名昭彰的地獄公路－－力行產業道路，那是居民與遊客之痛，也是地方與中央政府之恥。雖然心疼剛買兩年的Mazda 3，但基於道義，說什麼也不能讓好友開他的車，畢竟是我約他的。出發當天，我用平均不到30的時速在柔腸寸斷的地獄公路慢慢行駛，一路左閃右躲，小心翼翼的避開裂縫、落石、爛泥。原以為可以毫髮無傷的達陣，不料，在紅香部落前的坍方路段破了功，前輪打滑，底盤摩擦到路面砂石，幸好沒有大礙。從部落往山腰的農路是另一個可怕的夢魘，狹隘陡峭的髮夾彎不斷考驗駕駛技術與膽量。沿途我拼命祈禱對向不要有來車，但還是躲不過一場冷汗直流的會車。禍不單行，還沒開到終點，路面就出現巨大塌陷，我們被迫停車，多走了半小時才抵達登山口。

　　經過四個多小時的奮鬥，我們在向晚時分抵達5.4k的司晏池營地。搭建好移動城堡後，夏季午後雷陣雨開始淅淅瀝瀝落下來。附近有另外兩組更早到的山友，有的在放音樂，有的在炊煮，各自雨中作樂。陣雨來去匆匆，沁涼的山谷飄冉著縹緲的煙嵐，讓人有種在雲端俯瞰人間的超脫感。遠方的山脈層層羅列，濃淡交融。隨著夕陽隱沒，氤氳的雲靄慢慢暈開，變成綺麗的彤霞，最後消散一空，只剩清澈爽朗的星空。司晏池最明顯的地標莫過於那一株傲骨嶙峋的枯木，在晝夜的氣象變幻中，兀立的身影展現出萬種風情，偶爾還會有一隻野鳥在枝頭打禪冥想，把意境點綴得更深邃。

　　白姑大山的辣，從司晏池營地開始。就距離來看，兩地里程不過4.4公里；就高度來看，兩地落差也不過450公尺，怎麼看都不辣。不過，那隱形的辣不僅藏在泥濘的沼澤、碩大的倒木及濃密的箭竹叢之間，更囤積在起起伏伏的鋸齒狀山頭上。不斷上升又下降的過程，是一波又一波的辣度釋放，很容易讓人噴淚。從白姑東南峰遽降到最低鞍部後，步道隨著鐵杉盤亙的瘦稜迤邐而上，一座座山頭是希望與失望交錯的凌虐關卡。電影《刺客聶隱娘》中，嘉信公主出家修道後，每次現身總是一襲飄逸的白袍，優雅中透著冷靜、犀利、嫉惡如仇的殺氣。這位武藝高超、孤傲剽悍又神秘莫測的白袍道姑，跟白姑大山還真有那麼一點近似。

　　岩塊越來越險峻，但鐵杉在峭壁上傾斜、橫臥甚至倒掛的強韌姿態激勵了我們的志氣。過了一線天景觀後，不時出現石刀插天的尖聳山頭，走在上面彷彿踮腳踩在一隻巨龍的背鰭上。雖然險象環生，但視野一掃先前的鬱悶，雪山群峰、奇萊群峰甚至玉山群峰都映入眼簾。越過草青池，衝破最後一關的磅礡石瀑，終於登上海拔3341公尺的山巔，360度的全景視野是這位難以親近的白姑餽贈的解辣妙方。

　　回程中，後勁強烈的辣味更顯出這座百岳的難纏。隨著體力的耗損，承受辣度的能耐也漸趨薄弱，回到營地時，全身都冒煙了。晚餐我們用浮游生物活躍的池水煮了泡麵，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喝高山池沼的水，味道沒有想像中恐怖。

　　去年有家媒體做了一個有趣的研究，將八種舉世聞名的辣椒進行辣度檢測，列出了世界最辣辣椒排行榜：冠軍是「龍之息」，亞軍是「卡羅萊納死神」，季軍是「千里達蠍子」，殿軍則是「娜迦毒蛇」。若以這份排行來比擬「中橫四辣」，那麼白姑大山無疑是龍之息，屏風山顯然是卡羅萊納死神，而畢祿山與羊頭山就是千里達蠍子與娜迦毒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