旗尾山山頂佇立著一座建築,白牆藍瓦,乍看之下宛如燈塔。那座建築究竟是什麼,一直是個謎。

  每次開車行經山麓下的公路,我總是忍不住抬頭多看幾眼,好奇的猜謎。有時我猜它是一幢別墅,主人是個嚮往隱逸山林的詩人;有時我猜它是一間工作室,主人是個醉心於希臘聖托里尼風情的藝術家;有時我猜它是一棟修道院,主人是一群信仰某種神秘宗教的教徒;有時我猜它是一個氣象站,主人是幾位氣象局的觀測員;有時我甚至猜它是一所情報站,主人是某個蒐集軍事機密的間諜。

  好友生日那天,我們循著楠梓仙溪旁的山路一探究竟,有幾分緊張,更有幾分刺激。登山的小徑十分陡峭,遠比預期中險峻,不斷考驗我們的膽識,也不斷增添神秘感,讓人心癢難厄的頻頻加快腳步。

  跨上山巔那一刻,謎底終於揭曉。原來,它不是別墅,不是工作室,不是修道院,不是氣象站,更不是什麼情報站,而是一個造型別出心裁的觀景台。觀景台的視野極佳,往東可以遠眺翠綠的美濃平原,往西可以俯瞰潺湲的楠梓仙溪,往南可以飽覽簇擁的旗山街坊,往北則可以靜觀玉山山脈綿延起伏的峻秀山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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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電影《男人四十》以師生戀的故事透顯一個四十歲男人面臨的人生處境及心理狀態。同為男老師的我,年齡還不到四十歲,也不曾困躓於師生間的情感糾葛,然而,在意識到自己行將邁入三十歲之際,瞬間竟有種莫名的心慌。或許有人要笑我這把年紀還「為賦新詞強說愁」,但我明知這是每個人必經的里程碑,還是難以釋懷,感覺像是被迫接受某個不想要的決定。

  蘇東坡體悟到「人生如夢」的虛無時,索性「一尊還酹江月」,將感慨交付舉酒祭月的癡狂中,展現曠達。我不敢附庸風雅,卻也試圖尋求一種方式讓三十歲的生日可以過得更灑脫,更有超越自我的意涵。於是,我擘劃了種種方案:

  第一個方案是悠遊墾丁,下榻福華飯店,奢侈的在大浴缸泡一小時的澡,在大陽台看海景,在大床舖恣意妄為,以豪華的休閒方式寵愛自己,慰勞三十年來的辛苦。

  第二個方案是遠赴綠島,在宛如璞玉的小島感受原始的氛圍,卸下三十年來累積的世故,以赤裸裸的姿態,照見自己的純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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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早在畢業典禮前夕,班上最常惹麻煩的「四大天王」便故意對我放話說:「老師,你以前動不動就拿記大過威脅我們,哈哈,畢業典禮當天你完了,小心我們給你『蓋布袋』!當過老師的都知道這個江湖術語是什麼意思,我神色自若的笑著嗆回去:「別以為拿到畢業證書後就可以過河拆橋了,發出去的證書還是可以註銷的,你們乖乖認了吧!」

  典禮舉行當天,我選了一條花色領帶配白襯衫,喜氣洋洋,慶幸自己終於把三十三個難搞的學生拉拔畢業,可以喘口氣了。行經學務處前的走廊時,班上的秀菊好心向我通風報信說:「等一下班上的男生會給你驚喜喲!」我以為她說的是「蓋布袋」的陰謀,點點頭說:「哎呀,那幾個傢伙只是嘴巴逞強而已,沒事的。」

  禮成後,一向貼心的珮君和嘉琳拉著我和地理老師拍照留念。事畢,我好整以暇的朝辦公室走去,此時,背後倏然響起一陣窸窣的腳步聲,我心裡暗忖:「好啊,難道這些傢伙真的要動手?看我怎麼收拾他們。」當下快速轉過身,給他們來個猝不及防。豈料,他們察覺我的反應,迅即加快腳步,一擁而上,以排山倒海之勢撲過來。我發現來者約有近十人,一夥人手上拿的竟不是布袋,而是一支支玫瑰花。在錯愕中,我還來不及招架,便已被他們團團圍住。就在一陣陣天旋地轉中,我頓時陷入恍惚,只知道一雙又一雙的唇瓣不斷往我額頭、臉頰、脖子上侵襲,有蜻蜓點水式,有秋風掃葉式,更有猛虎撲羊式。等我睜開眼,他們早已快閃在五步外,為他們的惡作劇成功而笑得很滿足也很邪惡。在眾多師生與來賓面前,我就這樣慘不忍睹的失了身,卻又不能失了風度,只能尷尬的笑罵:「喂,你們這是獻吻還是強吻啊?」怎麼也沒料到,我這個男老師會被一群男學生親得臉紅。

  其實,我並不真的介意他們的惡作劇,擔任他們兩年的導師,那份師生情誼已經足以讓一切釋懷。兩年來,他們的改變,點滴在我心頭。一開始完全不敢跟我講話的明輝,高三時竟天天在我吃營養午餐時跟我擠一張椅子,肉麻兮兮的說要餵我吃。每次想打他,但看著他有點帥氣又有點無辜的臉,就是拿他沒輒。一開始老是犯錯又愛擺臭臉的文屏,在停課前竟也用很「台」卻很認真的語氣跟我說:「老師,畢業後我會想你的。」我明知這只是一時的情境,心裡還是覺得感動。也許人會變得世故,但這兩年的歲月,我們留下了最真切的情感記憶。如果「失身」是他們給我的一種紀念方式,我願意把那些吻當作天真的祝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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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當今社會高學歷文憑漫天飛舞,對踏出校門的新鮮人而言,即便手裡握著一張國立大學的碩士文憑,恐怕仍不免感到有些單薄。二十七歲的我,在理想與現實的折衝下,一方面鞭策自己繼續攻讀博士學位,另方面也開始投入教育工作的行列,由莘莘學子成為堂堂師表。隨著角色的轉變,面對的人生課題也迥然不同,心頭交雜著喜悅與憂患,喜的是春風化雨,憂的是任重道遠。

  人總是在人生課題的學習過程中不斷摸索與思索後,才能確立生命座標的定位。身為教育界的新鮮人,我戰戰兢兢,學習如何教學,如何經營班級,如何處理行政,當然,也學習如何在成就與壓力之間找到平衡點。某天下班開車回家的路上,腦海裡混濁的懸浮著一片片職務上的煩人畫面,心裡突然在老師與學生兩種角色的對比中,產生一種對於學生角色的眷戀,眷戀身為學生的輕盈自在、單純直率。轉念之間,我好慶幸自己猶保有一個研究生的學生身份,能在每周修課的那天把為人師表的負擔拋諸九霄雲外。

  從那天起,我修課時開始衍生一種「出走」的情懷,這樣的情懷,讓上課別有一番忘我之趣。無論是聽張老師的詞學、江老師的詩學或何老師的玄學,都因為心無旁鶩而蕩漾更多的慧光。

  坐在學生的位子上聽課,有人溫順的傾聽老師傳承智慧,有人熱烈的與老師論辯真理,有人以老師的理論觀照自己的經驗,有人從老師的話端引發天馬行空的聯想,有人失神的低頭想著暗戀的情人,而我則在知識與情感交流的氛圍裡,享受擺落現實後自在而單純的感覺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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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心靈的暗沉角落裡,堆垛著許多擱置的夢。那些私密的夢,何時開始醞釀,難以一一細究,但心願始終未被歲月的塵埃蒙覆,有時冀盼擁有某一件東西,有時冀盼遇見某一個人,有時冀盼踏上某一片土地。只要輕輕閉上眼,總能清晰的看見紛呈的色彩,聽見渴望的心跳。 

  直到二十九歲,活動領域仍不曾跨向花東地區的我,常對著巍峨的中央山脈遐想:翻越崇山峻嶺後,在山的另一邊,是什麼樣子?我何嘗不知島嶼的東部有清幽秀逸的花東縱谷、碧波萬頃的太平洋?然而,再多的地理知識,再多的圖文影像,再多的美麗傳說,也建構不出臨場的意象,只有踏上那片土地,才能找到自己追尋的答案。

  馳騖的遐想緩緩結晶成夢想,潛伏在心底,等待出發。善解人意的好友,從言談間捕捉到我心底的嚮往。於是,在初春的寒假,我們帶著夢想出發,跳上南迴線的自強號列車,奔向山的另一邊。

  列車過了枋寮站,隨著山勢漸漸攀升,窗外的視野也愈益豁朗。推進到半山腰時,恆春半島的蔚藍海岸盡入眼簾,一幅閎闊的畫卷斐然展現。我一時按耐不住興奮的情緒,匆匆拉著好友離開座位,在搖搖晃晃的車門口,像個孩子似的,對著屏鵝公路上小玩具般的車子指指點點,滿懷得意。以往開車循屏鵝公路去墾丁,途經這段與鐵道平行的區域,總忍不住仰望山麓上的鐵道,幻想從山上俯瞰的情景。這一刻,我在車廂裡悸動得想對著山下的車流揮手呼喊:「嘿!我終於站在這裡了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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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古意盎然的武德殿是日據時代的文化遺蹟,儘管它建構在強化警察武術的統治意圖上,不過,昔日沾染的政治色彩早已隨著歷史的更迭淡化,而今留存的只有建築本身的美感。仿唐式的建築形制透著莊嚴、內斂、厚實、素雅、沉靜的氣韻,沒有碧麗輝煌,沒有磅礡氣勢,卻自成一種「桃李不言,下自成蹊」的文化格調。

  如果與人約在旗山見面,我一向喜歡提議在武德殿會合,一方面緣於它週遭有完善的停車設施,另方面則緣於它賞心悅目的美感能讓約會有一個美好的開始。雖然它並非最終的活動地點,卻是我和另一方初見的集合地,庋藏著一張張欣喜、熱切或羞澀的臉,沉澱著許許多多回憶。

  在這個起點,我曾和好友沿著中山老街的紅磚道散步,徐徐穿行在瀰漫復古情調的雕樑畫棟之間,隨心所欲的商榷今晚該吃一心二葉的海鮮鍋、橋邊的鱔魚麵、食神的麻油羊肉麵線、悟饕的池上便當,還是北方園的牛肉拉麵。

  在這個起點,我曾和好友坐在夜色迷濛的殿前臺階上,捧著清心的烏龍綠茶,聊到露濃月斜,才依依道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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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訪少年溪,第一眼便覺得它果真像個桀驁不馴的少年,不按牌理出牌,從絕壁中硬生生劈開一道裂縫,騰空翻轉而出,眉飛色舞的迎接賓客。

橫跨荖濃溪兩岸的吊橋提供了觀賞少年溪表演絕技的座席,只見他從峭壁中飛躍而下,靈活的彈跳在巖石間,踐出絢爛的水花,最後沉穩的落在荖濃溪上,讓人在目眩神迷中不能不給他一聲喝采。他不稀罕鬼斧,不假手神工,憑自己的力量在堅硬的磐石中闖出一條路,氣勢不輸盤古開天闢地,印證了老子所謂的「天下莫柔弱於水,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。」

渡過荖濃溪後,繼續往少年溪上游迴溯,行到水窮處,又是一道瀑布,從天而降,巨大的落差令人震懾。少年溪的一派輕狂,在一層層的瀑布上畢露無遺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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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二○○三年日曆剩下最後一頁的那天,城市裡照例舉辦了跨年晚會,儼如進行一場迎新送舊的隆重祭典,信徒們恣肆燃燒熱情,集體狂歡,謳歌新年的夢想圖騰。在四處漫延的歡騰中,我和好友卻決定離群遁世,到崇山峻嶺上閒逸的迎迓春風,尋一個清幽。這番不合時宜的怪誕行徑,我們戲稱是魏晉文人狂放作風的現代版。

  整裝出發後,車子沿著南橫公路盤旋攀升。越往深山,路況越崎嶇,車道急遽迴宕,狹隘逼仄,有時侷促到僅容一車通行。穿行其間,左俯萬丈深淵,右仰千尋峭壁,險象環生。儘管風塵僕僕,膽顫心驚,我們卻絲毫不以為苦,因為隨著海拔升高,景觀益發氣宇軒昂,一切舟車勞頓盡在重巒疊嶂的壯闊意象裡化為聲聲讚嘆。途經一畝梅園,適逢梅花盛開,忍不住驚豔的悸動,於是暫停驅馳,下車遊園賞梅。宋代詩人林逋詠梅,留下千古名句:「疏影橫斜水清淺,暗香浮動月黃昏。」而今,審美背景雖由水月轉為山曦,但徙倚梅林間,深情領略白皙凝香的花瓣與古勁傲岸的枝椏相襯的韻趣,仍由衷服膺「疏影橫斜」、「暗香浮動」二語之傳神。

  接近正午時分,抵達進涇橋旁的登山口。一下車,凜冽的山風撲面而來,空氣稀薄得讓人難以招架,卻也清新得讓人精神抖擻。徒步循著棧道前往當夜預定駐紮的山屋,道旁紅檜錯落有致,魁偉的樹幹筆直聳立,宛若夾道迎賓的儀隊,端莊而親切的向訪客行禮致意。在參天古木下一路逶迤,恍然有置身童話世界的夢幻感,身體似乎縮小了,整個人變成一隻黑森林中採果的小精靈。

  原以為山深人稀,踏上山屋的基地後,才發現與我們有志一同的人竟為數不少,形形色色的帳篷證實途中「空山不見人,但聞人語響」的印象並非錯覺。入夜後,氣溫陡降,在寒湛霜露中,一群素昧平生的人因為愛山而結緣在這簡陋的客舍,或許多了些喧譁,卻在人擠人的炊煮與攀談中聚集出暖流。夜色漸漸闌珊,人聲也漸漸沉寂,大地還原出清朗的面貌,星辰紛紛從黑絨中探出頭,熠熠生輝。受到星光的召喚,躲在草叢的昆蟲跳上葉尖引吭高歌,藏在樹洞的夜梟也飛上枝頭低沈呼應,各種聲波透著春天即將來臨的喜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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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忘不了那一夜夢裡的飛行,在恆春半島的高空,乘風盤旋滑翔,循著迤邐的海岸線,縱覽旖旎山水間漫衍的亞熱帶風情,一路不斷驚喜,讚歎,謳歌…… 

  我知道這不是夢,是生命裡雋永的真實體驗,只因太美,美得像夢境。

  不知何時,心靈堆積了厚厚一層的塵埃,於是,我往臺灣最南端的天涯海角去旅行,讓澄澈的海水濯淨,讓恬適的涼風吹柔,讓燦爛的陽光曬暖。

  美麗的飛行,從坐上高雄開往墾丁的巴士開始。周五下班的尖峰時刻,車廂裡擠滿為生活蜂忙一天的乘客。看不見疲憊的臉,每個人都帶著周末夜晚準備開始解放的興奮,蓄勢待發。車子在夜色裡疾馳,越往南行,乘客越寥落,車流越順暢,心情隨著加速度漸行高昂。看著身旁同行的好友,對於那份在我一通電話糾纏下便爽快答應陪我出遊的熱忱,我心裡萬分感激。不過,向來矜持的我,並未出言示意,只是淺淺的微笑。好友問我笑什麼,我故意顧左右而言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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