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【封面照片:絢麗的溫泉圓階】
多年前,我野心勃勃的約了軍官好友前往寶來溪,兩人揹著重裝,與滔滔激流搏鬥不休,一舉完成了七坑、十坑及十三坑溫泉的大滿貫。當時的星空、營火、野湯,還有彼此的坦誠交心、同甘共苦、惺惺相惜,交織成耐人尋味的錦繡回憶。十三坑溫泉的路途最遙遠,但景色也最迷人,因為吉普車無法長驅直入,保留了質樸的原始風貌,雄渾粗獷的氣息充滿遠古時代的張力。
近年來,有人另闢蹊徑,改由小關山林道17.7K處下切,先走2.2公里的山徑到谷底,然後銜接寶來溪的水路,上溯2.8公里到達十三坑。這條步道須在海拔1500公尺到850公尺之間的叢林裡苦戰,但可省去迂迴漫長的溯溪路程,還可減少激湍衝擊的潛在風險,因此頗受戶外玩家的青睞。自從捷徑曝光,十三坑溫泉的人氣扶搖直上,成了新興的熱門景點。不過,對我而言,它仍是舊夢裡久未謀面的隱士。當思念翩然飛舞在心田,我決定去看看舊夢裡的溫泉是否依然活躍,澗水是否依然幽藍,山羌是否依然羞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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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封面照片:蒸氣瀰漫的噴泉】
利稻溪以精雕細琢的技藝造就了霧鹿峽谷的奇奧,旅人行經峽谷內的六口溫泉時,總會駐足歇息,泡一泡腳,觀賞對岸岩層上碧麗輝煌的壁畫。彩繪這幅壁畫的大師是碧山溫泉,縱然他近在咫尺,卻鮮少遊客登門拜訪,因為下切到谷底需要膽識,橫渡溪流更需要良辰吉時。我和好友為了向這位卓越的畫家致敬,決定冒險造訪,貼近他迷人的風采,感受他豪邁的呼吸,觸摸他溫暖的脈動。
下切點就在六口溫泉東側的圍欄外,前人探勘出來的羊腸小徑陡峭濕滑,走起來步步驚心。越接近谷底,岩壁越險峻,近乎垂直。儘管前人架了輔助繩,垂降過程還是驚魂懾魄。從岩壁上眺望對岸,少了遮蔽視線的草木,壁畫顯得更宏偉,更磅礡。溫泉瀑布從幾十公尺高的岩層裂隙間流洩而下,礦物凝結成金綠橙黃的顏料,一層層塗抹在峭壁上,造就了晶瑩絢爛的鉅作。我忍不住拿出相機拍攝,沒想到更換偏光鏡時突然失手,鏡片瞬間滾落深壑,在我還來不及叫出聲時,已消失在湍流中!抵達溪畔後,我知道凶多吉少,輕薄的鏡片就算沒被沖走,恐怕也已粉身碎骨。不過,哪怕是盡一點哀悼之意也好,所以我在溪中試圖搜尋它失落的蹤影。好友也貼心加入,過了一會兒忽然興奮地大叫,從水中撈起一片閃亮亮的寶物。不可思議的是,它竟奇蹟似的只有邊框出現輕微凹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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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封面照片:澄澈瀲灩的溫泉】
台東一直是我情有獨鍾的旅行場域,生活空間很疏曠,社交步調很舒緩,自然景觀很抒情,迥然不同於西部城市走廊。無論在海濱、田野或山林遨遊,都不必刻意找尋景點,腳步可以很自在的走走停停,感覺對了,就能隨遇而安,無所不美。當心靈被純淨的大地純淨,眼中的畫面也就美不勝收。
新武呂溪流域分布著各異其趣的溫泉,從栗松、碧山、霧鹿,到轆轆、彩霞、武拉庫散,串成一條晶燦的溫泉項鍊。我和好友的南橫東段溫泉巡禮就從彩霞溫泉開始。它位於彩霞隧道東側溪谷中,比鄰著南橫公路,平易近人,堪稱便利超商型溫泉。從公路跨過護欄下切到溪谷,涉水渡向彼岸,就能發現那略顯靦腆的清秀容顏。雖然曾被砂石埋沒,但強韌的血脈總是不肯屈服,奮力鑽破地表,低調匍匐在溪床上。可惜的是,周遭沒有瀧飛澗躍的幽壑,也沒有巉峻奇崛的峭壁,更沒有豔光四射的石灰華,因此路過的人總是渾然不覺,甚至視而不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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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封面照片:夕陽染金的關山】
南橫公路中斷後,從庫哈諾辛山到卑南主山的縱走路線就漸漸沉寂,被大自然的原始生命力緩緩推回璞真境域。逶迤的山脊上,再也看不見宛如群蟻扛著重物的登山隊伍。文明殞落後,我不知道,霸氣的關山是否會對儒雅的海諾南山說,最近清幽得有點發慌?但我知道,愛山的人一定不甘寂寞,所以才會有人千方百計突破封路的關卡,冒著被取締的風險,用跳動的脈搏、輕顫的雙手和虔誠的愛去擁抱思念的知音。
那些為山癡狂的勇氣,架成了一座天堂的雲梯,讓追隨者一解思山之苦。一條條繫在荒草密林間的布條,是美麗的信號,而一張張辛苦紀錄的GPX軌跡圖,則是通關的秘笈。去年我曾花了四天時間,從石山林道探訪卑南主山,花團錦簇的杜鵑、娉婷聖潔的山尖及睥睨四方的視野讓人刻骨銘心。今年政府鬆綁了山林管制的政策,一向戒備森嚴的小關山林道隨之解禁,於是有人嘗試循著這條捷徑登上中央山脈的主稜,親近小關山及周遭百岳。好友聽到我說兩天一夜就能來回小關山,驚訝的反應好比聽到兩千一百塊就能搭機來回歐洲。其實,連我也深感詫異,所以決定約他親自走一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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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封面照片:雷霆萬鈞的雲海】
這些年探索了雪山山脈一座又一座的百岳,不斷翻越重重難關,也不斷超越自我極限,儼如撰寫一首豪氣干雲的史詩。輾轉千里後,苦心孤詣的筆觸即將在火石山鏗鏘收場。走完火石山,心碑就能刻上雪霸國家公園內最後一個百岳圖騰。雖不是什麼傳奇的豐功偉業,卻有一種雋永的成就感。那些刻骨銘心的登頂紀錄,帶來的不是驕傲,而是感動,因為裡面蘊藏著我和自己,還有我和幾位好友追夢的旅程。
睽違已久的廚師好友終於又重回江湖,我們約好中秋節上山賞月。彼此在擾攘生活裡能再度結伴登山,這樣的機緣並非偶然,而是緣於兩人有著共同的執著。王維曾在月色下彈琴長嘯,李白曾在月光下對影成三人,李商隱曾在月霜下遐想嫦娥的淒清,詩人們總有一種安頓孤寂的方式,但我相信,他們更樂意在月下與知己相濡以沫。
由武陵登山口前往火石山,絕無冷場,途中會經過雪山東峰、主峰、翠池、博可爾草原等名勝,因此,這是一趟「過程比終點更多采多姿」的踏青。由於七卡山莊整修,連假期間,三六九山莊與翠池山屋猶如東非大裂谷乾旱時的沼塘,各方飛禽走獸都擠過來爭奪僅存的水源。我們很幸運的遞補到了翠池營地,得以在那空靈的圓柏森林裡依傍著一泓寒潭度過兩夜。假期前一天,我們下班後就連夜驅車到武陵農場,在好友的休旅車上當車床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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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封面照片:碧空下的大雪山】
結束了大雪山景色旖旎的浪漫早餐後,我繼續踩著輕快的步伐跳躍在山脊上,向大雪山北峰、奇峻山及頭鷹山邁進。漫步在芳草萋萋的廣袤原野上,滿眼盡是純淨無瑕的綠茵,弧度優美的寬稜彷彿萬頃碧波,輕輕柔柔的盪漾在寶藍穹窿下,而我是蒼翠波濤上駕著一葉扁舟的隱士,浪跡天涯。
划到大雪山北峰,卓立的山形和無垠的視野絲毫不亞於主峰,如此出色的條件,竟沒有入選百岳之列,怎能不為它聲援抱屈?馳目眺覽四方,大雪山、中雪山與小雪山一覽無遺,雪山主峰、大劍山與佳陽山也盡收眼底,就連更遠的中央尖山、合歡北峰與白姑大山都鮮明可辨。一座座名岳頡頏爭勝,令人心醉神迷。此時,天空忽然傳來轟隆隆的巨響,一架直升機由遠而近,迅速掠過頭頂。我興奮的仰頭揮手致意,在機身消失後,腦海裡乍然萌生一個狂想:如果我有私人直升機,能隨時飛行到這兒,輕鬆踏青野餐,那該多好!頹廢的念頭或許會褻瀆登山的神聖意義,但遭受過寸步難行的芒草林道與陡坡峭壁折磨後,我甘心做個沒出息的享樂主義者,以豪華山景佐餐,餐後舒舒服服地躺下來曬個太陽、睡個好覺,徹徹底底的糜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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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封面照片:驚心動魄的暮靄】
每當新聞出現登山失蹤或罹難的悲劇,內心總會衍生一條無形的情感締結,油然浮現一縷哀矜與惋惜。縱使那是陌生人的意外事故,但基於彼此都愛山的認同感,仍會潛心關注,透過報導去體會他們迷路時的徬徨、焦慮、孤苦;失溫時的瑟縮、顫抖、抽搐;墜崖時的驚恐、淒厲、慘怛……。在默然祝福他們安息之餘,也不禁思考:一個人死於追尋夢想的途中,究竟是幸還是不幸?無論答案是什麼,死亡的過程都難以被美化。今年八月從大雪山返回時的意外墜崖,讓我親身體驗到趨近死亡的驚悚。此刻回想那段過程,仍然心有餘悸。
雪山西稜上矗立著四座百岳,岳界習慣將它們組成套餐,以縱走方式細嚼慢嚥。不過,想品嚐這套盛宴,必須背負笨重的行囊,跋涉漫長的路途,穿越複雜的地形,渡過至少六天的原始生活。有鑒於此,我決定分期圓夢,先由230林道探訪中雪山、大雪山與頭鷹山,再由武陵登山口尋繹火石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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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封面照片:碧空下的牧山池】
猝不及防的大雨,在我站上干卓萬山那一刻,倏然萬箭齊發!無處迴避的我,只能倉皇穿上雨衣,拼命逃往預定紮營的三叉山營地。不過,逃不了多遠,惡名昭彰的干卓萬斷崖就橫阻在眼前,綿亙的瘦稜宛如一把利刃,閃爍著逼人的冷光,而我必須踩在刀鋒上,用困獸之鬥的頑強意志渡過險關。
縱然行前已經心裡有數,但實際來到斷崖,還是如臨大敵,不寒而慄。漫天的風雨忽強忽弱,我揹著沉甸甸的重裝,孤伶伶地在險象環生的稜線上步步為營。狹仄的山脊兩側是一瀉千里的崩壁,搖搖欲墜的路基有多處已被掏空,皴裂的土壤隨時可能坍塌陷落。有些地帶甚至剝落到只剩又尖又薄的一片,必須採取拉繩下切再上攀的方式繞行。嶔崎峭拔的地勢,比起南湖北峰前的五岩峰更讓人驚魂懾魄。每一分,每一秒,我都走得戒慎恐懼,注意平衡感,注意踩踏點,注意拉繩的支撐力,因為這裡沒有犯錯的機會。不知煎熬了多久,終於通過臨深履薄的試煉,躲過死神的覬覦。回首來時路,風雨交加中,看不見後方那一隊山友的蹤影,心裡默默祈禱所有人都能平安無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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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封面照片:氣象萬千的日出】
雖然走過的百岳數目已超過五十,但在攀登干卓萬山前,我不曾被嗜血的螞蝗糾纏過,也不曾在尖聳的三角點紮營過,更不曾在危崖狹稜冒雨求生過。沒想到,一闖進干卓萬山,就締造了許多人生第一次的紀錄,有愛也有恨,可歌也可泣。
從卓社大山負傷而歸後,蚊子荼毒的暗沉斑痕還沒消弭,我又自虐的背起重裝,走向雲深處。這次要以四天時間遨遊干卓萬山、牧山與萬東山西峰。通往登山口的萬大林道崎嶇狹仄,佈滿了汽車底盤與板金的陷阱。獨行的我,少了好友的四輪傳動車,只能硬著頭皮駕馭自己心愛的馬自達上山。為了不讓愛車遭受路旁的魔爪襲擊,行前我在家樂福拿了一堆紙箱作為防護材料。抵達林道入口的親愛國小時,花了近半個小時的時間以厚紙板貼滿愛車表面。這自製的保護貼,讓帥氣的愛車變成了滑稽的廣告宣傳車,沿途推銷著泡麵、飲料、蛋捲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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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封面照片:雄峻的干卓萬山】
勾勒在心上的百岳藍圖,總是像海岬上守望迷航水手的燈塔,讓我在職場的「飢餓遊戲」裡有了夢想的火炬,不被血腥的人性殲滅。爾虞我詐的生存淘汰賽,是文明社會難以擺脫的制約,幸虧台灣還有那些超塵脫俗的巖峰,能讓人隱遁在雲端上的幽境,安頓璞真的靈魂。
中央山脈在萬大南溪的源頭附近伸出一條Y字型稜脈,稜脈上錯落著干卓萬山、牧山、萬東山西峰與卓社大山等四座百岳。岳界習慣以縱走方式連貫四岳,由萬大林道上山,武界林道下山。這種一氣呵成的方式需要集資聘請接駁車,還得翻越難纏的十八連峰,因此我決定大刀一揮,將縱走路線劃分為二,解決掉惱人的問題。不過,化整為零後,兩次行程必須多花兩天的時間,而且從武界林道逆上卓社大山的海拔落差高達2500公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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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封面照片:壯麗宏偉的峭壁】
南橫公路來來回回穿梭了無數次,我從未留意到新武部落對岸有條小溪。沒想到,那條溪不只錯落著瑪瑙般的鮮豔璞石,還屏列著國畫般的岩層皺褶,甚至蘊藏著絲滑玉潤的濃郁溫泉。看似平凡無奇的山壑,居然別有洞天,原始而純淨的美感宛如上帝的祕密花園。最先揭密的布農族人將盤亙其間的淙淙川流稱為Buraku,後來漢人譯成武拉庫散溪或布拉克桑溪。
若非偶然瞥見幾張武拉庫散溫泉的網路照片,我恐怕一輩子都不會驚覺自己蹉跎了一張美麗的容顏。茅塞頓開後,我約了好友遠赴台東,探訪那鮮為人知的秘境。兩人從新武橋邊走下溪床,先渡過新武呂溪,再沿著對岸沙洲往下游走到武拉庫散溪匯流口。轉進支流後,人影杳然,溪畔雜草荒蕪,亂石狼藉,視線裡的景觀與預期的大相逕庭,心裡不禁起了疑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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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封面照片:奇奧的石窟溫泉】
旅館林立的廬山溫泉鬧區裡,一條不起眼的小溪竟然暗藏稀世瑰寶,見過的人無不驚艷。自從琉璃彩壁與石窟溫泉曝光後,這條「天生麗質難自棄」的溪流就成為玩家的熱搜對象,人氣扶搖直上。一幀幀渾然天成的壁畫、一縷縷蒸煙裊裊的溫泉,還有一泓泓凝翠涵碧的清潭,紛然薈萃在它流域裡,美得讓人忘卻周遭的煙華。賽德克人賦予它一個充滿野性的名字,叫馬海濮。
從廬山溫泉的鬧區沿著榮華巷往溪谷下切,過橋後左轉直走,在「小境家」旅館邊可看見馬海濮溪與塔羅灣溪的交會點,這裡正是桃花源的隱密入口。若非前人揭露了超塵脫俗的廬山真面目,我絕不會朝那「大水溝」多看一眼,因為它的溪床鋪著斑駁的水泥地,溪岸也包夾著粗糙的水泥牆,醜得讓人卻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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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封面照片:斑斕的溫泉瀑布】
經過了整個冬季的沉澱,初春的鹿野溪閃耀著清淺的波光,洶湧混濁的激流變得徐緩澄澈,溫柔得像被馴服的野鹿。散布在流域中的溫泉,無論是紅葉、上里或桃林,都是造物者賜予的瑰寶,為灰暗的深壑增添了斑斕的色彩,也為寂寥的空谷帶來了世人的頌讚。沿岸溫泉中,最耀眼的,莫過於隱藏在上游秘境裡的桃林溫泉,那層層堆疊在峭壁下的石灰華結晶,精緻得宛如歐洲皇家婚宴蛋糕,每寸雕花都是米其林廚神的巧思絕藝。不過,若想一睹風采,需要強韌的體力,跋涉15公里的長路;更需要果敢的膽識,通過滾滾激流的考驗。
記載桃林溫泉的文獻資料不多,關於路線、里程、時程、地形、泉源等方面的記錄宛如吉光片羽。基於安全考量,我決定紮營在清水大橋邊的停車場,從溯溪口輕裝往返。這樣的方式能避免重裝渡溪的勞苦與風險,但要付出的代價是,須在日出到日落的時限內奔波30公里。若天黑前趕不回來,恐怕就會被沖到太平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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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封面照片:暮光輕染的雲海】
往年元旦都有連假,今年卻只有一天假期,而且不偏不倚的在星期三,跨年「瘋」潮因此降溫不少。精力已被工作榨乾的我,一心只想在家糜爛,但幾番轉念後,有感於近來跟好友聚少離多,於是幡然回心轉意,決定找他去塔塔加看日出。出發當天,我一下班就奮力擺脫工作,火速飆回家,洗了戰鬥澡,提前跟他會合。在國道服務區用餐時,他突然問我說:「你有沒有覺得我越來越有男人味了?」我一頭霧水,不解他沒事幹嘛影響我的食慾。他隨即破解說:「我下班後根本沒時間洗澡,連內褲都沒換,所以現在超有男人味的,晚上讓你聞個夠,哈哈。」這是他的年終壓軸冷笑話,我二話不說,立刻叫他滾一邊去。
上山的車流沒有往年那種萬箭齊發的陣仗,但過了龍美之後,視線迅速被濃霧吞噬,車子彷彿開進了天昏地暗的沙塵暴中。天羅地網的黑霧黏稠得讓人快要窒息,四周一片迷濛,能見度只剩不到5公尺,幸虧前方有回堵的車流導引。到了阿里山,緩慢的車流全都淌進了遊樂區,新中橫公路上倏然只剩我們這輛車,像隻落單的螢火蟲。路面潮濕,擋風玻璃上凝結著水珠,不知是霧還是雨。我逶迤前進,萬念俱灰,悲觀的覺得元旦曙光會變成失望的驚嘆號!不可思議的是,到了塔塔加,視線竟然開始清朗,露出亮麗的星空。更不可思議的是,停車場居然有爆滿的車子。推開車門,冷冽的寒氣猝然把我們凍得臉麻腿顫。儘管繁星熠熠,浪漫情懷卻被寒氣禁錮。上完廁所後,誰都沒有勇氣在銀河裡游泳,只想躲進車裡冬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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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封面照片:瀟灑飄逸的瀑布】
淙淙的溪澗彈奏著夏日的旋律,我們像兩隻紫嘯鶇,循著迤邐的音符往森林深處漫遊,為清麗的新寮瀑布快樂獻聲。緣溪而建的步道只有短短1.5公里,但峰迴路轉之間,穿插著石徑、棧道,連綴著吊橋、拱橋,還有層層瀑布迭次現身,妙趣層出不窮。雖然離塵囂很近,但這裡的水質很清澈,水聲很清幽,可以聆聽蟲鳥的空靈音樂,呼吸花木的精油香氛,還可以敷抹綠蔭的柔和光照,暢快地享受湍瀨的沖擊,讓自己率性地荒廢掉生活中廉價的忙碌,完成一次療癒心靈的SPA。
從聯外道路來到停車場後,我們先去冬山森林生態館,瀏覽了新寮瀑布自然環境與人文歷史的概況,隨後才閒逸地踩著山水詩人的步伐溯溪。行走一公里後,第一層瀑布映入眼簾,銀亮的水簾在胸口倏然激起一波悸動。兩人快步登上觀景平台,縱情眺覽瀑布凌空飛舞的倜儻。騰冉的負離子迴旋在半圓的峭壁間,涵碧的深潭映綠了凝望失神的臉龐。一弧吊橋橫空懸宕在瀑布兩端,橋中央是正面觀賞瀑布聲光表演的貴賓席。越過吊橋後,山徑急轉直上,在半空中緊貼著崖壁橫繞,走起來有點驚心。從崖上回望谷底,瀑布已縮成一簾白絹,在樹叢間若隱若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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